1 诗
我和米粒走进阴冷的房间,像有一条湿冷的蛇突然缠住了我的脖子。她问,你喜欢这里吗?我皱了皱眉。那张大床散发着一种陈年旧事的味道。想必在那一刻,我已经预料到我们的结局。
在傍晚出门前,她说,你长得真好看。我拉上了连衣裙侧腰的拉链,从镜子里看着站在我身后的她。她正双臂抱胸,倚在门框上,眯着那双小眼睛。我再想看自己,视线竟有些无法聚焦。而她又说,可我不喜欢你这种身材,我喜欢大胸大屁股,我在法国读书时有一个希腊女朋友就长那样,她还有一双湛蓝色眼睛。哪怕我是女人,我都想操她。
每当夜深人静回忆起她说这话的口气时,我就感觉右侧颈部有一根神经在抽动,好似要挣脱皮肤跳跃出来,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打滚。
一切都活了,只有我死了。
自从米粒向我发誓,我们绝对没有杀死陈勐腊以后,我就开始怀疑我有精神病,比较严重的那一种。但这又是一个悖论。我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,因为我知道自己疯了;但我又不可能是疯子,因为疯子是不会知道自己疯了的。那么,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?
在唐璜酒吧里,米粒从包里抽出她来缅甸前新画的两幅画,递给我看。
其中一幅是七只白里透红的大乳房面对面聚在一起,像在参加一个圆桌会议。
这个叫《韦小宝的全家福》。
我笑了出来。那这个呢?
画上是一堆颜色、造型各异的男性生殖器。
这幅是《我收藏的阴茎》,我打算以后送给LV做包包的LOGO。她一本正经地说,这两幅目前是我的性器官表现主义流派代表作。
我将来一定要替你办一个世界巡回画展。
米粒扮出斗鸡眼的样子,盯住她叉子上的那片培根,道:
这条肉,此刻还活着
但再也没有未来了
因为我将要吃掉它
就好像生活吃掉我们
每当她作诗时,我便有优越感,我终于有比得上米粒的地方了。
可我当时心不在焉,更在意我连衣裙背部的拉链似有一点开裂,因此,也全然没注意到陈勐腊正穿过迷蒙的雾气和庸俗的灯光,走向我们。
在那一刻,我还是活着的。
我从没后悔过之后发生的一切,因为醉酒以后,我的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,我的意识无法代为受过。我后悔的是,当米粒让陈勐腊坐在我身边时,我没有拒绝。因此,我嗅到了他浅绿制服下冷静的体味,冷静到让我浑身哆嗦,愿意服从他的一切指令。
我们是昨天上午才来小勐腊的。我们先在边境的集市上逗留了一会儿,米粒在一个黄色光碟地摊上挑挑拣拣很久,直到看到警车过来,我才把她拖走。接着我们办了通行证,步行穿过国界,到了缅甸的这一边。六月的炎热可想而知,哪怕现在已黄昏,还是没有一丝风,裙子的棉布料贴着我的皮肤,让人有裸体的冲动。昨天上午,正当我们走在滚烫的黄沙大道上时,一辆在80年代香港电影里见过的老式奔驰车开了过来,停在我们身边。有人朝我们吹口哨。
这对经营栗子农场的贵州父子,提出捎我们一程,去小勐腊镇。小果三十出头,红色T恤下露出胳膊上模糊的纹身。他说,他刚从贵阳回来。他是去把女朋友送走的。他不要她了。
唔,我不是这么不念旧情的人,她跟了我也有三年了,但这傻货在这里天天什么事也不做,每天只是赌,临走那天还输掉了我九万块。
瘦小的老果在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哼哼声。
我们坐在冷气车里,经过广场上的一片大排档。小果说,三年前这里还是一大片集市,你们知道卖什么吗?他露出一颗金牙,道,有枪、毒品,还有俄罗斯女奴。
我们经过一座桥时,他又说,今晚你们若出来,会见到不少妓女,三十、五十可以打一炮。过去十里路的赌场里,今晚有表演。你们想去看吗?是从泰国退休的四个人妖皇后,你们见过人妖吗?
我看看米粒,她正出神地望着桥下的大棚。
那里又是什么地方?她问。
噢,那是斗鸡场。
2 斗鸡
我拿起相机时,几乎四面八方都有人冲过来,朝我吼:不能拍!
拍了它就没魂儿了,怎么斗都不会赢了。
那只消瘦的黑公鸡在笼子里来回转圈,看不出是焦虑,还是亢奋。当鸡主人,一个和他的鸡一样秃的年轻男人,把黑鸡放在擂台上时,另一只红鸡也站在了台上。想必这午后的气温让鸡们昏昏欲睡。它们无心恋战,在台上绕圈,不时梳理自己的羽毛,像跳着友好的恰恰。
黑鸡主人朝他的鸡泼了杯冷水,说起悄悄话:看它嚣张吗?你不想干掉它吗?你不嫉妒吗?你不想获得奖励吗?你不想今晚吃顿好的吗?你不想我把鸡舍里最漂亮的母鸡送给你吗?你不想踩在它头上,享受胜者的快乐吗?……
这个蓝白条纹的尼龙大棚里充斥了鸡屎、汗水、羽毛、愤怒、血腥,酒精,尿液……的气味。我觉得胸口压抑,难以呼吸。四下张望。米粒呢?米粒绕着斗鸡台走着,眯着小眼睛,和当地人一起兴奋地呐喊:“上啊,上啊!”
这时,棚内的光线亮了一亮,一个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。没人注意到他,他也没什么特别的。只是因为他身穿我们中午在边检处看到的淡绿色制服,我便朝他多看了一眼,而他的眼神也仿佛被我迎接着,落在我身上。
我知道我是多么起眼,在赌徒之中。
黑鸡瞬时清醒了,被主人推着上前一步,冲向花鸡。鸡没有表情,但我猜想它一点也不勇敢。它快哭出来了,甚至想跪地求饶,但它又必须豁出去。死和赢一样,有时候都是一种使命。
我又怎么能躲过和你的战争呢?
即便我觉得鸡没有表情,但我可以肯定,鸡能够读懂鸡的心思。比如现在,红鸡读出了敌人的怯弱,所以它变得暴戾起来。它毫不犹豫地扑翅跃到了黑鸡身上,嘶鸣着,用爪子抓牢它稀薄的毛发,用橙色的嘴巴戳它的眼睛……一阵凄厉的拼杀之后,成了瞎子的黑鸡血流如注,像被抽去了木签的皮影倒在地上。红鸡一点一点地剥去同伴仅存的羽毛,吃着那根长脖子侧面最嫩的鸡肉。这比晚上的鸡食美味多了,这是真正胜利的味道,而不是人类愚蠢的承诺。
于是,那只胸肌发达、鸡高马大的红鸡成了明星。它亢奋的长脖子涨成紫红色,像是充血的男性器官。而惨烈牺牲的懦夫还在它的脚下抽搐。
这时,站在我身边的绿制服朝我望了望,问,来旅游的?
他和当地人一样肤色黝黑,但戴了一幅格格不入的金边眼镜。
他看看争吵的鸡主们,又问我:一个人?
不,还有我朋友。我指着正向我们走来的米粒。
两个女孩子,不要乱跑。不知道这里很乱吗?住哪儿?他说,我带你们走!
那一秒,在窒息的燥热里,我突然感觉身体莫名的激动。我真希望听这陌生人重复一遍命令:我带你们走。并拿出他的手铐,他的绳子,他的凶器。
我乖乖地站起来。
他让我们坐在后座上,他默默开着车。
你叫什么名字?我问他。
陈勐腊。
我看到米粒咬着手指笑了,便偷偷捏了捏她汗涔涔的膝盖。
陈勐腊加了一句,我父母都是知青,不是勐腊人。
他的背影看起来不是那么壮,确切说有些消瘦,身体的轮廓和淡绿色警服布料之间还有空间。他细腻的黑皮肤湿漉漉的,让我想象他汗流浃背做爱的样子。
他不怎么笑。我喜欢严肃的男人,这会让他的笑尤其珍贵。
3 壁虎
房间里有一只恼人的壁虎,它张开尖尖的嘴巴,发出婴儿咂舌或者小鸟啾啾的声音。
我说,我打算雇一个桥上候客的鸡,给她100元,让她整夜守着我的床,替我驱赶壁虎。
说着,我从床上爬起来,拿出刀,切开一个红芒果。我递给她时,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,我凑过去看,画面上一名男子正在捆绑两个黝黑瘦小的东南亚女人。他用黄色胶带封住她们的嘴,把一个双腿张开绑在椅子上,另一个上身匍匐在写字桌上,翘着屁股。他抽下皮带,开始抽打她们,并轮流插入她们的身体。
这不是A片……我喃喃自语。
为什么?她问。
你看,她们的皮肤破了。我把脸凑近屏幕,指着写字桌上女人的身体。你看她的表情。
她紧皱眉头,看似极为痛苦,发出呜咽声。
这是在演戏。米粒不耐烦地拨开我的手。
这时,始终没有露正面的男子撕开一个女人嘴上的胶带,那女人顿时咳嗽不停,呛着鼻涕眼泪。他命令她用嘴含着一只酒杯,继续从背后干她。当运动太激烈时,酒杯掉在了地上,摔碎了。男人暴怒起来,他捡起一块碎片,在女人的背部划出一道血痕。女人发出一声惨叫。
我叫了起来,这是真的!
我抢过鼠标,把进程条往后拖……女人被划得满背血痕。女人的耳朵也鲜血淋淋。女人最后头上被套了一个塑料袋……她不停挣扎,双腿乱蹬。
他杀了她。我目瞪口呆。
可就在最后一分钟,突然,两个女人戏剧性地回到了屏幕上。
她们光着身子,嘻嘻哈哈地用蹩脚的英语,讲述她们多么享受这个过程。
我都说了,这是在演戏。米粒这才满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手上的芒果。
不,你看,这不是同一个女人!我腾地坐了起来,定格了画面。左边的是同一个,右边的不是。那个被玻璃割、被套塑料袋的女人不见了……
米粒突然合上了电脑:你兴奋了吗?
什么?
看,你的脸都红了,呼吸也不对劲。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感觉。我喜欢在树林里野合,你喜欢没有窗户的密室,我喜欢把男人铐在床上,你喜欢被人捆起来。为什么我们不试试呢?我们可以找小果。他的身材看起来很棒。我们三个人一起玩。
小果?我尴尬地笑了起来,因为想起他唾沫横飞的样子。
是啊,小果。我每到一个地方,都喜欢当地特产。你看小果,多有特色,他满口粗话,他的金牙,他色迷迷的皱纹,他说起俄罗斯女奴的样子,他的黄指甲……就好像你去海南,你要吃椰子;你去古巴,你要看格瓦拉;你去蒙古,你要吃烤全羊。你来了小勐腊,你还指望玩什么呢?
肌肉和粗鲁在我看来一点都不性感,只是显得滑稽。我喜欢冷的东西,腼腆、温柔、镇静、甜蜜。似乎只有冷东西才能爆发让人恐惧的威胁。只有恐惧才是性感的。而恐惧最美妙的感觉,永远是等待鞭子落下的那一刻。但是,我并没有这么说出口。
我们可以扮演国王和女奴。米粒继续说。如果你不喜欢,我们也可以玩警察和女贼。对了,那个谁,今天傍晚送我们回来的陈勐腊,他可以演警察。虽然他不是真的警察,但我想他不难搞到一幅手铐,满足你的心愿。我们可以合拍一部A片卖给这家公司,她翻看着光盘纸盒上的文字。
你的主意不错,但我还没打算跨行。
她用手指在我平坦的腹部上画圈圈: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?你内心渴望它,你有条件得到它,可你为什么要拒绝呢?你又在表演给谁看呢?
我是什么东西呢?许多年后,每当想起在小勐腊的那一晚,我就觉得胸口发闷,难以呼吸。
我是一个傀儡。我是那只不得不赴死的公鸡。我是那座高耸的牌坊。我是永远差一点的高潮。我是米粒的影子。我是一个凶手。
我开始想念陈勐腊了。
4 警察
他裹着一身热气裸体从洗手间走出来。胯下的小鸟,涨得很大,却防御似地低垂着。他一边擦去头发上的水,一边随意问道,我们可以开始了吗?我这才发现我无法表态。舌头被一团粗糙的布料压着。我试图坐起来,却发现双手已被固定在身后,只能用肩膀斜靠在床头。
他跪在床单上,一言不发,轻轻搓揉我的臀部。我只能发出呜咽声,像一只欢乐的小羊。突然他俯下身,某种疼痛让我在心底叫了一声。这疼,是长在乳房上的。像是溺水的人,我试图挣脱手铐,保持身体的平衡,却只是换来更为狼狈的疼痛。
他解下裤腰带,在手里折得咯咯作响,突然抽在我身旁的床单上。我被吓了一跳,呜咽着表达抗议。可是紧接着下一鞭子,直接落在了我紧绷的背上。
这火辣辣的疼痛,竟打消了我所有的性欲。我像是被泼了冷水的黑鸡,顿时清醒,意识到自己必将赴死的处境。
这不是一部货真价实的A片。我不能说,够了,别闹了,一切便会自动终止。一团肮脏的布料正堵住通向我体内的空气,我甚至无法在每一次鞭子落下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停止了抚摸和鞭打后,褪下平角短裤,阴茎在此刻已愤怒地昂起了头,正如那只邪恶的红鸡。我这才真正害怕起来,浑身颤抖。我无法用鼻子叫停,用眼泪叫停。我无法阻止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,那些切进皮肤的玻璃碎片,套在头上的塑料袋,被吃掉的嫩肉……
十岁那年,我和表弟们玩捉迷藏。他们离开了,把我留在外婆的柜子里。我不能从内部打开柜门。我变得歇斯底里,挣扎、哭喊、撞击,几乎崩溃。
有一次,我在洗牙时发现无法呼吸,慌张起来。金发碧眼的护士却不慌不忙对我说,用鼻子呼吸就好了。不,不,我不行。我举起手。她依旧没有停。我开始挥舞双手,夺走了她手上的器械,把她吓得惊叫。
又有一次,13小时的飞行,感冒本来已让我鼻塞,气压又导致我的耳朵暂时失听。我突然恐慌起来,不停按铃,向空姐求救。空姐教我如何张大口呼吸,却无济于事,我哭着要求飞机降落,不然我会死。你不会死。不,这比死更可怕。
我记得人生中每一次窒息的感觉,好像一卷塑料薄膜一层一层紧紧包裹着我,我失去自由,与世隔绝,无法交流。这种脱离空气的感觉远比死可怕。它也许叫孤独。我在这个世界,你在另一个。我永远得不到你。
他为了找到合适地进入的姿势,解开我的手铐,把我的一只手铐到床架子上,而另一只……
我只能以死解脱。
或者,让别人去死。
我摸到了枕头下沾着芒果汁的刀,刺向他的喉咙。大批红色袭来,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5 坟墓
我后来问米粒,你和小果怎么处理了尸体?她困惑地眯着眼睛,什么尸体?你究竟在说什么?
我清晰记得最后的场景,米粒奔向那个往后重重倒去的物体。他的脖子几乎折断。关键是他身体里所有的血全都喷溅在房间里。恰到好处,床头、茶几、被单、床垫、鞋子、碗筷……都被染成鸡血的颜色。我才是那只胜利的红鸡。
你想想看啊,我有什么本事能把整个房间的血迹都洗掉呢?
是啊,这不可能。
所以这事根本不存在。你最近喝太多酒,脑子烧坏了,真的,你看太多小说了。这本《黎明之前》,就有类似的情节。
第二天下午离开小勐腊时,我坐在大巴上头疼欲裂。我看看米粒,她坐在走道另一侧的座位上,闭着眼睛听音乐,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,阳光烘烤着她小麦色的大腿。
而我,浑身难受,整条右臂莫名地酸痛、颤抖。这也成了我杀过人的证据。还有其他的蛛丝马迹。为什么我当时正在读的《闺房哲学》不见了?为什么刚回到上海那几周,我听见米粒在门外压低声音给小果打电话?为什么我对收拾行李、退房的过程毫无印象?
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?
你太扫兴了,你在唐璜酒吧时就喝醉了。我和陈勐腊架着你回旅馆的。看你烂醉如泥,又在房间里呕吐,我和陈勐腊便留下你,去江边做爱了。
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?
我们从江边又去了赌场,凌晨时输光了钱正要走,赌场却主动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免费房间。那房间真不错,床头的鲜花是真花,还有按摩安全套。第二天下午我们回来时,你还在睡觉。我整理完行李,才推醒你。虽然他不是小果——当时的安排完全是为了将就你——但他在户外的表现像一匹小野马,与我想象得很不一样。
你还想上小果吗?
小果?她把喝的冰水喷了出来。如果我在上海看到一个露着金牙、开着老奔驰车的男人,我会觉得他是个怪胎、是个神经病、是个长错了藤的瓜。我对他毫无兴趣。
可你的手机里还存着小果的电话,却没有陈勐腊。
她从我手里一把抢过手机,道,你难道不知道,每个被我干过的男人我都会删除联系方式?
这时她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咀嚼着生鱼片的嘴,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,说
我可以最后一次向你发誓,你并没有杀过人,你有资格过上心安理得的幸福生活。
记忆和米粒,我该信任谁?我依旧到处寻找陈勐腊,写信给边境所有需要穿淡绿色制服的机构。可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,不是他死了或者失踪了,而是从来没有叫这么奇怪名字的人。
我偷偷从米粒的电话本上翻出了小果的电话,但电话那头已欠费停机。很可能他已被那些赌友做掉了。
我的记忆并非空白,它装有一切,只是不同于全世界的答案。
最后,我只能在后院堆了一个小坟,算作陈勐腊的坟墓。我偶尔会去看望他,告诉他我在那一刻差点爱上了他——可是,谁会知道恐惧,不是死亡或疼痛,而是恐惧本身,是那么可怕呢?
6 闺房
两年后,生日的那天,我在床尾发现了米粒留下的礼物。
我拆开后,竟是那一本《闺房哲学》。封面上一道枯萎的血迹,让我的心脏被蛰了一下,眼泪快要夺眶而出……
可一张纸条上潦草写着:不是你丢失的那一本。红色是丙烯颜料。祝生日快乐。
书里还夹了一幅素描画。画上的我穿了卡其布短裤和汗衫,坐在江边。我想这是她第一次画穿衣服的人类。画上的女孩专注清澈的眼神,竟把我看得面红耳赤。无论看过多少的情欲描写和淫秽肉体,我都没有像那一刻那般无地自容。
这恐怕,又是一个惊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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